Saturday, November 27, 2010

鬼 屋 魅 影

2010年11月27日发表于《星洲日报》星云<幽默文学>

鬼 屋 魅 影 。林华。

1957年春,我以一个17岁的青少年,离乡背井,到马来半岛北端,泰国边境的小山镇加基武吉去教书。那时华校师资短缺,初中毕业便可当临教。高中毕业教师薪金1百48元。初中毕业者则1百零3元6角,供宿自膳。

我被安排与原任赖老师同住一房,颜、符两位与我同来的老师则到校舍后面约半公里处,由董事部以每月5元租下的亚答屋里一个房间共宿。颜、符两人各睡一张帆布床。

这间破陋的亚答屋,夹在几颗古老的大树底下,夜幕低垂时,更显得幽暗凄清。屋里边住着两位年逾八旬的老翁,眼花耳聋,乱发长须,夜里提着恍恍惚惚的煤油灯,摸索摇晃而行,“夜半歌声”戏里宋丹萍毁容后的影子若隐若现,十分恐怖。

颜、符二位是来自槟城闹市的老师,处此情景,早已十分凄凉。更恐怖的是,他们在凌晨3、4点,夜静更阑时刻,屋里竟然响起明晰、清脆、悦耳的音乐,乐曲是明显的日本音乐。一连几夜过后,他们询问屋里两位老人,他们都说没听过。老人是广西人,乡音沉重,语言不通,容易引起误会,以为年轻教师心里有鬼,破坏他们屋子的“干净”。

两位老师只好告诉校中同事,消息很快传遍小山镇。据当地人说,日本占领时期,有位爱好音乐,夜间常吹管乐的日本宪兵被抗日游击队干掉,可能阴魂不散,夜里出来伸冤,听了令人感到更加恐怖。

当时我这个17岁的小伙子,为要表示自己有胆量,不信邪,便自告奋勇,献议前去与颜、符两位老师一起过夜,以期了解究竟。

于是,我们便在一个周末前去陋屋同宿,三人共睡两张并排的帆布床。颜、符两位各睡在凹下的帆布床上,我则躺在中间凸起的床架硬木之上。三人一夜谈话,毫无恐怖气氛。直到凌晨3时过后,正当疲倦要入睡时,音乐突然响起,声音就在屋里,几乎近在床下。声音那么清脆悦耳,悠扬中带些哀怨。颜、符两位各振臂推撞我,我回应表示听到。我一时周身感到毛骨悚然,泛起鸡皮疙瘩,甚至心跳加速。我想,世间真有许多不可理喻的事,不容你固执倔强。音乐声音历时大约1分钟便停止,四周恢复寂静。

第2天一早,我们三人一同找两位老人再探问究竟。我们哼出乐曲的声音,并做手势以表现节奏。问题是老人耳聋,无法领悟我们的询问,总是摆手作态,表示没有这回事,同时埋怨我们嫌他屋里有鬼。

我在学期结束时收到教育部来信,录取我进入槟城日间师训学院,我便带着鬼屋的恐怖印象离开了小山镇。

一两年后遇到老符,偶然谈起鬼屋的事,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,原来是日本兵士遗留给老人的一个古老的闹钟所传出的报时乐曲。老人只会上链让闹钟行走,却不理闹钟响起的时间,耳聋根本也听不到闹钟的声响。鬼屋留在我心中的恐怖感觉,就此消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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